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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仅卸下了繁复的宫装,竟连头顶的雕饰也一并除去了,满头青鸦仅用一根古朴的檀木簪捆束着,下着一身青衣,质朴而肃穆,官帽挺正,身形清瘦依旧,可乍看之下,却无端给人一种强硬之感。
唐珏厌极了她如今这副模样。
想当初,他让她嫁与太子,她二话不说就嫁了,东宫式微后,他又转而投靠了靖王,无端将她陷于水深火热之中,却也从未见她来求过自己。
他深知自己此举有违道义,然而大势之下,他不得不铤而走险,就算是为了侯府的延续,为了瑾哥儿的前程,他都必须做出选择,更何况……被牺牲的又不止她一人,珺姐儿当初不也差点儿被他当作瘦马送去靖王府了么……
变节后,他曾因形势所迫不得不屡次三番地陷害太子,也知她没少因此受到过太子幕僚的为难。
那段时日,他时刻都担心她来找自己,哭着求他改变心意,可当她那头真的杳无音讯时,他的心又沉到了谷底。
她似乎一直都很清楚他的为人,是以对他是从未抱过任何期望。
说到底,自己还是她的父亲,没有父亲不贪慕子女偶尔的依恋,他也是。
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糟糕的父亲,他也是。
数年来,阿璎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自私,对于他的任何决策有着近乎逆来顺受般的理智漠然,唐珏从未想过自己素来温顺的长女为何会长成如今这般陌的生模样,那锋锐的眼神刺得他心口发凉,眉梢竟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畏惧。
好在她如今不过是个七品巡按……好在他背后还有人……
思及此,唐珏心里微微生了些底气,思绪也跟着清晰了不少。
她既然已经查到了香肥的根源,手里头想必也掌握了不少跟灵香蛊有关的证据,否认已然毫无意义,遂冷声承认道——
“是又如何?我起初买那香肥的目的只是为了造福百姓,谁成想,那东西的危害竟如此之大”
他平静地回视着眼前的女子,提眉傲然道:“若是如此,你还要定我的罪吗?”
唐珏明白,只要他坚称自己买的只是肥料,而非蛊虫,便可为自己换来一线生机。
不知何时,朝阳渐退,乌云遮蔽了整个青空,苍茫的混沌下,一道惊雷横空而过,透着风雨欲来的声势。
飞火的光点打到众人的脸庞上,青与白交互闪映着,掀起一阵巨大的穿堂风。
电闪雷鸣间,唐璎看清了父亲的面容,他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蓄满了青白混杂长须,鹰鼻之上,一双苍老而锐利的鹰眸透着事不关己的漠然。
看到这双眼睛,她顿时火从心起。
地旱后,青州府饿殍遍地,十室九空,流离失所的饥民不知凡几,他铸下如此大错,竟连一丝忏悔之意也无?!
此刻,她头一回为两人身上流着同样的鲜血而感到羞耻!
诚然,唐璎早已从罗汇的案子中吸取了教训,始终将姚半雪那番“大鱼虾米”的告诫铭记在心,她深知,不揪出幕后主使,唐珏是不会认罪的。
更何况,唐珏有功勋在身,他的惩处权并不在她,她今日要做的,只是将人制住,待查明一切真相后,再交由三法司处置便是。
“就算你不知其因果,却也因此受了财,这是不争的事实!”
既然唐珏认了香肥一事,唐璎便懒得再同他周旋,决意速战速决,“来人!”
一名衙差应声上前:“在——”
“唐珏此人,不念民艰,多行不义,趁灾发国难财,蓄意毁坏青州府良田十万余亩,即刻关进府署大牢,听候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