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章(全文完)(8/44)
英结为夫妻,共治天下。”此诏一出,满朝震骇。
群臣本以为,天子此举必会掀起一场滔天风波。可诡异的是,朝堂之上竟出奇地平静。即便是最恪守礼法的老臣,也不过递了几道不痛不痒的谏书,待天子稍加诘问,便纷纷噤声退避。
——无人敢争,只因无人敢赌。
两年前,陆公谋逆一案牵连甚广,朝中半数官员或贬或诛,血洗后的朝堂至今仍笼罩在余威之下。群臣战战兢兢,唯恐行差踏错,哪里还敢在这等私事上触怒天子?
只要不伤国本,天子想娶谁,便娶谁罢。
横竖,这江山终究是他的江山。
深冬的宫墙上,斑驳的朱漆泛着青灰色,像干涸已久的血迹。厚重的积雪压弯了琉璃瓦的飞檐,那些曾经金碧辉煌的殿顶,此刻都低垂着头颅。
枯枝如嶙峋的骨爪,从檐角斜刺而出,在寒风中轻轻颤抖。它们投下的阴影如同细密的裂纹,爬满了整面宫墙。
庭院里的积雪无人清扫,渐渐被尘土染成污浊的灰色。偶尔有几片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,又无声地陷入雪泥之中。
陆容时执伞立于甬道,素白的衣袍在风中微微飘动。她曾经潋滟如秋水的眼眸,如今只剩一片死寂。她仰着头,久久凝视着身后的宫墙,仿佛要将每一块砖石都刻进记忆。
“娘娘?”侍女轻声唤道,想要接过她手中的伞。
“不必了。”她推开侍女的手,
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,“我早已不是贵妃,这伞总要学会自己撑的。”
她缓步向前走去,握伞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侍女欲言又止,只得默默跟上。
行至承安门前,一阵狂风突然袭来。陆容时下意识地回头,这座她生活了十一年的宫殿,此刻竟陌生得令人心惊。
她想起那封废后的圣旨,不由觉得讽刺。“六宫尽散,后位永废”,可实际上后宫早已空置,这所谓的“尽散”,不过是为了将她一人驱逐出宫罢了。
她的心上人,总是知道如何让她最难堪。
但这又能怪谁呢?陛下待她一向如此,从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。更何况,父亲谋逆在先,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愧疚。
作为名儒之女,她本该是最骄傲的存在。曾经她也确实如此认为。深宫独居的这些年,她从未得到过夫君的半分怜惜,唯有父亲每月寄来的红参,询问她在宫中的起居。
这些红参曾是她唯一的慰藉,直到……
直到她发现那些红参里掺了水银。水银是剧毒,也是极好的避子药,长期服用会让女子终身不孕。
初闻此事时,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那个向来慈爱的父亲,为何要这样害她?直到最近她才明白——
为了福安郡王能名正言顺地继位,陛下绝不能有子嗣,哪怕是自己的外孙也不行。
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已让她麻木。父亲的背叛,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。
自毁容貌后幽居冷宫的那些日子,她的身体每况愈下。如今虽容颜尚在,内里却已如一具空壳。
陛下对她还算仁慈。父亲伏诛后,虽然褫夺了她的封号,却允许她在宫中调养了两年。这两年,陛下从未踏足她的宫门,就像从前无数次,她端着羹汤守在他上朝的必经之路上,而轿辇中的那个人,从来不屑于看她一眼。
临行前,陛下赐她千两白银,但她没有收。
既然真心爱过,总要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。
“陆氏女,该启程了。”
宵禁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,宫人开始催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