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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理寺就不一样了。大理寺卿董穹虽然在职级上比沈知弈低了一级,但他自天子潜邸起便一路跟随,是黎靖北的左膀右臂。简言之,董穹的意思就是天子的意思。
天子要对他动刀,无人可阻。
至此,他已然失了退路,任何挣扎都是徒劳。
皇帝是从何时开始察觉的呢?他又知道了多少?他同“老师”的关系……还瞒得住吗?
另一头,唐璎对黎靖北的决策亦感惊讶,只一瞬,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。
“如此,便有劳董大人了。”
言讫,她又将目光转向林岁,令狱卒重新为他戴上镣铐,目光下移,落在男人不甚明显的喉结上,清润的瞳孔中沁满了寒冰——
“你既如此厌女,往后余生,便跟你喜欢的男人待着去罢!!”
说罢,不顾身后男人的辱骂声,转身离开了暗房。
*
广安五年二月末,周皓卿逼宫失败,逆党余孽悉数落网。
两日后的朝会,天子履行此前对郭杰的承诺,下令修建忠文庙,亲临祠堂为香室案的受难者立碑,并依言将其兄郭生的尸身迁入功臣墓。
三月初,唐璎去了趟皇陵。
暖阳下的紫金山依旧磅礴,饶是春初,湖边的柳树已长出新芽,可遥遥望去,目之所及依旧是绵延的山体和厚重的积雪。
唐璎驻足而立,默然观望着这相极的两个世界,不由心生感慨。
三年前,她受姚半雪之托来功臣墓探查仇瑞的遗体,偶然遇见了前来祭拜亡母的黎靖北。一番争吵过后,她不顾体面,绝情而去,徒留他一人在狂风中买醉。而这一切,都被那位心善的娘娘看在了眼里。
娘娘彼时,应当十分心痛罢
唐璎心中有愧,遂趁着休沐日携酒前来祭拜。
她抬高衣袖,任由浊酒倾洒而下,消失于雪泥中,留下黄迹斑斑。
“母后,以后的路,我陪阿木尔一起走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又缱绻郑重,带着十足的真挚。
然而回应她的,只有呼啸的狂风,以及漫山遍野的枝桠乱响。
但是她知道,娘娘听到了。
两杯黄酒下肚,唐璎觉得身子暖和了些,眼看金乌渐消,云层越发密集了,赶紧裹紧斗篷,越过皇陵,转身往紫金山后的功臣墓走去。
她今日过来,除了拜见先太后外,还有一人要探望。
功臣墓离皇陵不远,不足两刻钟便可走到。
阴风中,一身披铠甲的大汉垂首而立,盯着脚下的墓碑若有所思,凛风将他崎岖的络腮胡冻得僵硬,透着一种沉默的颓靡。
“郭参将。”
唐璎走上前,盯着他的胡须打趣,“你既为武将,举止粗旷些倒也无妨,只是这仪容还需端正啊,毕竟御史的职责嘛……”
见了来人,郭杰颇有些意外,摸了摸胡须,后知后觉般“哦”了一声,垂首作揖。
“见过章大人。”
宫变那晚后,他忙着替薛四处理后事,一连几日未曾合过眼,仪容方面便也没大管。他本就蓄着络腮胡,几日不理,黑黢黢的一片,长的都快遮住眼睛了。
“剃须、剃发这些事儿,原都是薛四替我弄的,你别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,心思可细了,他……”
说起故人,郭杰突然顿住了,喉头翻涌了两下,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。
须臾,又将下巴对准了眼前的新冢——
“这是陛下为兄长修的墓。”